庐山雪
- 更新时间:2017-07-27 16:50:03 来源:火车网 点击次数:10109628
楹栏外就是赣江,浊水之上薄雾笼住远方,飘着汽油味的空气里再也找不到一丝历史沉厚,“阁中帝子今何在,楹外长江空自流。”或者“落霞与孤骛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”?滕王阁,再也没有那双才高八斗的眼。盛世的繁华,二十几次的毁灭和重建,原来只是一场孜孜不倦的闹剧,才情和风情早已在其中流离失所。
4、
九江。
曾经有个大连的女孩告诉我,九江是个美丽的地方。我便一直以为是。见到九江,才想起原来梦想只是梦想,人总是在遥望时才有最美的感觉。
九江比南昌城繁华和热闹,深夜的街头,小贩的脸孔在烟雾之后真实而温暖。走路的时候不用担心会被抢,那些人的面孔都让人安宁。步行街上的人群欢欣鼓舞,琐碎的吃穿住行,生活的真谛。平实,我却不懂,纵然懂了也不肯甘心。
城中有湖,名七里,由一条种满梧桐的大堤隔成两半。在堤上走,浓密的树枝黄叶几乎落光,枝条被射灯映出一片鬼魅似的绿,莹莹如行在九重地下的某个雪景里,画面本应是梦境里的场景,可突然之间自己就变成了画中人,突兀的陌生和突兀的熟悉,所有的线条都曾经梦到过,转眼看到他眉眼上的华光,心凝如水般道:真美。
湖四岸的灯光都打得灿烂,表面绚丽霓虹之下却是安静的湖面波光。去划船,脚踏的那种,在湖中心慢慢荡漾,浅浅的风,很安静的时候回头看岸上无尽连绵的灯火,有恍然隔世的错觉。很像听神秘园《忆游红月》时想哭的心境。所有车、人、树都成了红尘的倒影,如同幸福在水里的倒影一样完美。无限幻觉。
雪,下雪。晚风里的呼吸,谁的声音在柳树下如斯响起?谁的容颜在我的手下散失?月光下的湖面没有雪,安静褪离。我的鸟在世界尽头,飞翔的姿势一如既往。
5
鄱阳湖。
在星子县看到的鄱阳湖,码头上大都是货轮,偶有乌蓬似的客船等候着载三两游客,踏过黄土累累的堤岸,可以走到草草搭设的水泥平台上,眼帘余光的两围是山廓的轮状伸展进水域中,正前方为浩淼的水面,灰蒙蒙不见天际线。几座黛灰色的小岛,看不出深浅和那些山明水媚。船家女人来喋喋不休地邀客,俯在杆边不看她,不理她,沉默不得已成为最后的拒绝方式。想起地图上那个看起来支零破碎的湖,对比着眼前的水面,没有任何可使惊奇之处。岸边的汽轮或货轮,自管着安然渡日,晨起出船打鱼,再踏暮色而归,平常的湖,平常地养活很多人。
名气是一种幌子,幕名而来的看望不如改作一次不经心的问候。你好吗——我很好。
够了。
星子县的街道很有种偏僻乡村隐逸的味道,仿若时光下的古巷一样悠长,温暖阳光里有不平整的路面,不干净的铺面支架,不冷峻的人群面容,自行车叮铃铛锒响,小孩们趿着鞋在街上狂奔乱跑,汽车站在露天的一块野地上,都是很旧的中巴车,覆满黄土。售票亭比一个移动公厕还小,像个匣子,却有穿整齐制服的中年男人坐在里边正正经经地售票。
接过票根时心里暖了一下,喜欢这样的认真。
6
庐山三叠泉。
在海会镇上看庐山时,才第一次找到中国山水墨迹的渊源,原来那些墨淋似的云腾雾蔼是如此这般蕴韵来的,仿佛只要照着拓印一份,即刻就可以成就为大师的手笔。
进山时站在桥端,听到脚底水流奔涌的声音,亮亮地回响,一条满是大石的石溪水涧从桥底穿过,积出的深潭有碧玉般颜色,石径蜿蜓着没入山中。山中似深秋,松杉梧桐和叫不出名字的树或苍绿或明黄或褚红,热烈鲜妍。大口呼吸,空气清冽如醇酒,稍饮即醉。
山谷愈走愈深,山势愈走愈奇,石谷溪涧始终迂回在身旁。几回下到石水间游走,在各式各样的石头中爬高窜低,有征服的快乐。累了,闭眼闲坐在被阳光晒热的圆滑石面上,伸指入凉寒侵骨的水中,掬水洗脸,神台清明。
景色已愈来愈壮美,纵深开阔的石溪峡谷由低向高盘旋往深处去,石阶总在山势稍缓的一边筑就,于是眼前望去总是浩翰的峡谷,石涛如沫,天险峙立。陡然间闪出一片峭壁,便有百丈高崖,白瀑如炼,巨石横卧其下;又或迂回出一方洞天,仅容一人而进的深潭瀑布,那潭水在四壁几人高的黛色山石环嵌中,隐匿如陷井,水深绿澄碧得让人于景仰中更生惶恐,生怕任何一个不敬的颤抖都会跌入其中,万劫不复的深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