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边，她脱下手套，露出了她的手。
那真是双与众不同的手，如果不是认识手的主人，我还以为是一双小号的男人手。
我先看到的是手的背面，真黑，还泛点焦黄。干瘪瘪的手指并不和谐，小姆指无名指相对偏细，中指、食指、大姆指相对偏粗，还有点伸展不直。手的主人不过三十多岁，但这双手的年纪起码有五十岁，干燥缺水、皱巴巴地写着风霜年轮，黑黄色的手背上，灰蒙蒙的沾着土。
指甲盖挺饱满，可惜被打理得很粗糙，甲边有肉刺，指甲缝里嵌着泥土，脏兮兮的。偏偏指甲盖还染了红色指甲油，看来有一段时间没有装扮，指甲油随着指甲盖的生长，只剩下指尖的一小半，且残缺不齐。
手的主人翻过她的手心，哇!手心比手掌还要难看。因为手背那么黑，手心显得突兀的白，可惜白得不均匀。三道掌纹主线里渗着泥土，食指中指及虎口有淡淡的黄，那是老茧，翻着小茧刺，摸在皮肤上象小锯子，整个手心象块老姜似的。手心上还沾着星星点点黑色，那是得用汽油才能洗掉的沥青。
我往手上方看，手腕象斑马一样黑白明显，手背黑，可手腕更黑，黑中泛着红，象煮熟的牛肉，偏偏再往上去，突然变得扎眼的白。想必那是戴手套和穿衬衣的缘故，手腕最黑处，是因为没有遮盖物被太阳光毒射。
人们形容女子手的美：纤纤十指，尖尖如玉，如鲜葱嫩藕。而我看到的这双手，怎么这么丑陋?
时隔一星期，我又看到了这双手，不过那不是在路边，而是朋友的宴会。那双手从蕾丝手套里脱出来，依然黑，但象打了腊似的有了光彩，变得平整光滑了，不知用了什么化妆品。指甲盖被精心修理过，红色指甲油涂满指甲，还刷了有光泽的金粉。缝里的黑污、掌心的沥青不见了，变得很干净，凑近去，还有淡淡的清香。
一个宽大的漂亮手链遮住了手腕的黝黑处，手链上面有小挂坠，一动就叮当叮当发出悦耳的声音。两个精巧的戒指套在食指中指上，鲜花般点缀着。
还是那个人，还是那双手，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?
手的主人说：“上回我是在劳动现场，而今天我是在宴席上，这依然是我的手，只不过它能在不同场合扮演不同的角色。”
手主人兴致大发，她用手做了个杨丽萍式的孔雀头，很有几分舞蹈韵致，阳光下戒指和手链发着夺目的光，真的好美!
